【方王/BE】油纸鸢:儿童散学归来早,忙趁东风放纸鸢

本篇为古风小物件paro《流世说》企划中的方王篇 企划已坑 发出来混更 证明我还没退圈

看到好多人对这个BE内心乐观啊。伏笔在前面 王杰希本来就已经死了 张新杰为了救韩文清复活了他 也说了 挖了左眼就是魂飞魄散 么得活的大家放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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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

 

方士谦是王杰希从田埂上捡回来的。

 

活该他心善,又活该他那天想吃村东头的喻记白斩鸡,绕了远路走回来,就见着方士谦楚楚可怜的窝在田埂上。

 

王杰希确是个好人,但也没好到把路边的懒汉像捡垃圾一样往家里捡的地步。偏这人一把勾住他的脚腕子,严肃的开了口:“这位公子,你印堂发黑,杀星入命;流年不利,岁末当死。”

 

王杰希温柔的掰开他的手:“多谢你。”

 

抽腿就走。

 

方士谦一个恶狗扑食,复抱住他的腿:“然若与我同住,自可消灾解难。”

 

王杰希的手移向了怀里的戒尺。

 

方士谦:“每月十两银子。”

 

王杰希:“前面不远就是,晚上吃肉。”

 

(2)

 

躺在自个儿的木板床上,关于方士谦的来历,王杰希编出了好几个版本。

 

抛开适才在地上趴着的狼狈,方士谦他勉强算是个翩翩公子。衣着不凡,谈吐得体,出手阔绰,风神俊逸。这样一个人流落到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,实在稀奇。

 

估摸着是哪儿来的富家子,同家里人别扭了。一路流浪至此,是以看上去格外的可怜人。

 

然转天去乡学授课时候,他才知道自己错了。

 

王杰希五岁时候,一家人乘车去县里。那车不知为何突然断了辕,一车人死了干净,除却王杰希。乡下人单纯,只可怜他年幼就没了家人,邻里尽力把他拉扯大。王杰希中了解元也不去考功名做官,而是留下来做了乡学的夫子报答乡人。

 

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。

 

他比常人那轮廓稍显得大一些,颜色稍浅一些的左眼,是能见鬼神的。

 

而只有他,能看见方士谦。

 

方士谦不说自己是哪路仙家,王杰希无处探寻。他不但不惧光,甚至还能抢王杰希碗里的肉。因而王杰希猜他不是鬼,也不是普通的精魅。许是哪里的小神仙,最可能便是此地的山水郎。

 

他请张新杰牵线去见过此地的土地,土地公却说这里的山水郎正逢百年一述职,这个春天都不在辖地。

 

张新杰听他描述也觉得好奇,建议他下次来的时候也带着方士谦一起。此地曾是洪荒时候巫妖大战的主战场之一,随便哪一路的,都不是好惹的。

 

王杰希答应了下来,直觉方士谦来到这儿,不是什么小事儿。

 

而惹得他愁思百虑的方士谦趴在窗上,嘴里叼着根狗尾草,毛绒绒一抖一抖的,撩拨着王杰希的视线。这样三心二意,不免就走了神。私塾的学生仰着头问:“夫子,夫子,何为‘执虚器,如执盈’?”

 

这是去日教的内容了,却总也记不住。不过总算记得不懂便问,这就比不懂装懂要好得多。

 

王杰希弯下腰指着书上的墨字讲解,等再抬起头,窗边早没了那根狗尾草。

 

(3)

 

私塾里的老师通常管的要多一些,不止要授字读诗书,连一些琐事也管的。是以当孩子们求过来的时候,他还得给他们做风筝。

 

竹篾为骨,纱纸成肉,朱砂青墨作画笼。

 

“小夫子。”

 

王杰希睨了树下的懒鬼一眼,手指翻飞如蝶,一根根竹篾渐渐就编成了纸鸟的骨架。再用浆糊在上面细细涂抹均匀,盖上画好的纱纸。

 

“哈,还耍起来夫子脾气了。”

 

“夫子耍脾气的时候还要打手心,你也要么?”

 

方士谦假装没听见,凑过来指指点点:“这儿都歪了,我来画我来画。”

 

两个人争抢了一阵,扯坏了好好的一张纱纸。王杰希叫他弄得领口都散了,方士谦欺近去给他理。

 

“你大约要在此盘桓多久?”王杰希垂眸问。

 

方士谦抬眼就看到了他那只左眼里墨线一样凌乱的纹路:“怎么,迫不及待要撵我。”

 

王杰希:“若是无事,过几日春假时候,你我一同去踏青。”

 

村后不到二十里就是药皇岭,王杰希在上面搭了茅棚,每年学生春假,他就去岭上逍遥几日。没想方士谦对此行兴致甚高,王杰希骑着驴子在道上走,他前前后后身影闪烁,不一会儿还逮了只鹤来。

 

王杰希:“……”

 

方士谦:“都成妖了,你们这地界的土地也不去管?”

 

“他不曾作乱,还替山下的村民看病,为何要管?”

 

方士谦便松了手,那只白鹤落地化作个鹤笠男子,强撑着满脸的清冷,盖不住面皮儿下的不豫。

 

那鹤妖便是张新杰,王杰希小时候就是被他从崖下救了上来。他看着王杰希一点点长大,每年这一天都在这附近等他入山来。今年却是好不走运,给方士谦钳了脖颈。

 

照张新杰的性子,这时候就该一翅膀将人扇出谷去。而见他被方士谦拿着不敢动弹的样子,想是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。王杰希对方士谦的来历更好奇,奈何方士谦不说,他总不好刨根问底。

 

王杰希偷眼去看张新杰,张新杰半垂着纤长的眼,不知在想着什么。

 

到达竹屋时已近黄昏,三人都沾了风尘,草草用了饭,一人端着壶茶回房去。因没有多余的屋子,方士谦若不想睡柴房,就只得同王杰希挤在一起。

 

星子筛珠,月华如水。

 

王杰希忽然开口:“新杰他被人锁在这里,不能出药皇岭百里,你可有办法?”

 

“你说他脚上的麒麟枷?”方士谦问。

 

张新杰的脚上有一对银环,王杰希只隐约知道他是因这个被拘在这方圆百里的。鹤都是自由的生灵,一飞就是百里排云。他每年来药皇岭,也是有陪陪张新杰的心思。

 

“这玩意儿是寒铁混着地珠精气制成的,难解是难解,却也并非没有办法。”

 

“愿闻其详。”

 

方士谦奇怪的转过头来:“我发现你当真是天生劳碌命,怎么世间什么事儿你都要插一手。他便是永远拘在这儿又与你有什么干系?”

 

王杰希有些不快:“怎么就与我没干系,我欠他一条性命,自然要把他的事放在心上。”

 

方士谦又黏了上来,趴在王杰希肩上:“哎,你什么时候也欠我一条命,把我的事儿放在心上呀?”

 

王杰希抬手一个小巴掌拍在方士谦的脸上。

 

方士谦这才躺好:“你怎知他不是心甘情愿?以他的妖力,想要震碎这种劣等的麒麟枷,还不是易如反掌?”

 

王杰希一时无语。

 

“我懂你的意思,你觉得鹤妖都是无拘无束的。可他毕竟活了三百多年,见过太多的人事,兴许他就是不忍心碎了这枷,偏要用自己的精气养着枷里的麒麟残魂呢?”

 

王杰希不答话,想不明白枷里的麒麟魂有什么值得张新杰弃了自由身,拿精气养着的。

 

他不是个纠结的人,难得牛角尖一次,方士谦看的好笑:“比如说,你有没有什么从心底不想这么做,最后却心甘情愿要这么做的?”

 

这话本就是矛盾的,你既然发自内心的不想做,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去做呢?

 

王杰希把胳膊曲起,侧躺着垫在脑下:“我原想去考贡生的,后来留在村学了。”

 

不想负这里的乡亲,也舍不得那些渴求读书的孩子。金榜题名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,最开始确是不愿留下,而最后,竟然心甘情愿留下。

 

“你呢?”王杰希反问。

 

“我来找一样东西。”方士谦道,“我找到了,但是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拿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

 

“其一,持有这件东西的人是我朋友;其二,我不知他会不会心甘情愿的给我。”

 

王杰希:“这件东西是你的么?”

 

方士谦:“算是吧。”

 

王杰希笑了:“那自然应该物归原主。”

 

“给了我,他还得赔上自己另一样珍贵的东西。不给我,我的仙骨怕是都要给剔掉。”方士谦也侧过身,与王杰希面对面这么把他望着,“若是你,你肯给我么?”

 

“既是你的,拿去便是。”

 

“心甘情愿?”

 

“心甘情愿。”

 

(4)

 

张新杰在溪边钓小鱼,预备回家以后煎来吃。

 

方士谦手里掐着一束卷柏,从天而降落在溪心的大石上。

 

张新杰连一个眼神都欠奉,方士谦主动开了口:“你的手里还有多少碎片?”

 

张新杰握着鱼竿的手紧了紧,没有开口。方士谦一步步踏水而来,手虚虚的扣住张新杰的脖颈,不急不缓道:“一片,还是两片?”

 

他确有拿出这种态度的资本,张新杰这样只修炼三百多年且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妖,对他来说不值一提。

 

“回云尊,”张新杰道,“我不曾用它为恶。”

 

“哦,知道了。”方士谦笑了笑,“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。”

 

“但你不能物归原主,这就是你的罪了。”

 

张新杰也笑了:“你想要拿回去,不得我心甘情愿么?神农鼎是圣器,既然在我身上,就是认了我的,你要抢回去,就算你是神农氏后人,也是不可能的。”

 

方士谦面色不变:“你是为谁戴的这个麒麟枷?”

 

“麒麟枷能锁魂,你把他的魂养在这里面?”

 

张新杰怔怔的仿佛出了神,忽然拎起鱼篓,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茅棚蹭去。等他背对方士谦站稳,已走了半里多,快到竹屋了。

 

“我还有一片,”张新杰说,“给你。”

 

张新杰的手僵屈成爪,平稳的扎进自己的胸口,汹涌而出的血瞬间染红了整个前襟。他将带着血的青铜残片抛进方士谦怀里,方士谦抬掌一推,柔中带刚的气劲将那块青铜提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。

 

铜片上还混着张新杰的心尖血,待那些血液滴净,铜片上隐约的金光就明显了。

 

方士谦将青铜残片收起,笑吟吟的抛了个瓷瓶给张新杰。张新杰不疑有他,直接喝了下去,胸口的指洞慢慢有了收缩的迹象,血也流的不那么凶了。

 

“你有两块。”

 

张新杰的脸有些苍白:“只这一块了。”

 

“我自己的这一片养在心上,他当年伤的太重,我只能植入到他的眼睛里。”张新杰道,“神农氏为了这东西,要剜掉凡人的眼睛么?”

 

方士谦的脸上阴晴不定,张新杰已交出自己的碎片,反倒有了底气,这大抵就是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。

 

“幸而他的伤没重到需要你植入进他的心脏,否则他便是没有活路了。”

 

方士谦盘膝而坐,凭空抓出一只小鼎来。那鼎耳足俱全,只身上有一处微微的凹陷,似乎上面本应该镶嵌着什么。

 

若是其他地方缺了点儿,总是能有办法寻到替代品的。偏偏少的是鼎心的器魂,纵然八荒广阔,可让方士谦上哪儿再去找一个魂魄,能佩的上这神农鼎?

 

(5)

 

夏雨瓢泼。

 

张新杰出门前给自己起了卦,小凶,利在姜水。

 

韩文清把神农魂抛给张新杰:“利在姜水,你这小玩意儿保不住了吧?”

 

鹤妖睨他,他也不恼:“早去早回。”

 

张新杰就去了,回来的时候背着具尸体。屋内的韩文清只觉体内血气激荡,竟给这具童尸逼出了麒麟真身。

 

“崖下翻了辆车,一车人全死了。我上前查看,发现这孩子是离火命。”张新杰道,“果然是利在姜水,倘若神农魂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,我们救活他,便能拿他做药鼎。”

 

韩文清已现天人五衰之象,因着是火麒麟,用离火命的孩童魂魄炼成离火就可以续命。

 

韩文清盯着地上的童尸,许久开口道:“你让我拿凡人的性命苟活,还要赔上你的仙途?”

 

“那你要堕入血海,成为凶魂么?”

 

两人僵持许久,各不退让。张新杰为给韩文清续命已濒临崩溃,这么下去不给路过的老道收了,自己也要入魔。韩文清怜他四处奔波,却不肯用这个法子来续命。

 

他本是只瑞兽,竟要为了活命而食人生魂,何其可笑!

 

更何况张新杰学了炼魂的邪术,一旦他真的用在这具童尸身上,以他不到三百年的修为,恐怕挨不住雷劫。

 

转天雨停,张新杰把九死还魂草、灵芝、云母等物研磨细碎,和上姜水和韩文清的麒麟血,在院内画出一个神农引魂阵。韩文清帮他把童尸抱进阵中的时候,张新杰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。

 

韩文清默然不语。

 

引魂阵起时候,方圆百里的草木一瞬枯死,源源不断的生气流入阵中。张新杰跪在童尸身旁,对着南方九叩大拜后,将神农鼎的碎片插进了童尸的眼中。尸体死鱼一样浑浊的瞳孔被划开,眼眶也被撑裂,生气随着裂口涌入,一点点修复着这具尸体身上魂上的破损。

 

直到阵周的金光慢慢黯淡下去,那具童尸尽敛光华,坐了起来。

 

(6)

 

王杰希起来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,张新杰赶在他的魂魄消散前将其拘在躯壳里,但神思已散,是以还有些不能与身体契合。

 

张新杰将他安置好才回房,挨着韩文清歇下。转天梦醒,伸臂去捞,指尖所及之处唯有一片冰冷。

 

韩文清不在了,玉枕上只留下一对麒麟枷。

 

张新杰盯着那对麒麟枷半晌,起身洗漱更衣,面上无悲无喜,心下无忧无怒。

 

麒麟是一种有点傻的动物,他们一心想救天下,却救不了自己。好不容易出现个想救他的张新杰,他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。他诱张新杰救了王杰希,自觉已经功成。此后永堕血海,也了无遗憾了。

 

可还是放不下他,给他留下一对麒麟枷,留一丝残魂陪伴他。

 

张新杰打开那锁,扣在自己的脚腕上。推了门,院中静静伫立的王杰希闻声回过头来,融合了神农碎片的左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张新杰。

 

张新杰发现,也许他根本下不去手,用这个孩子作为祭品去换韩文清的生命。

 

“你醒了。”

 

“醒了,就回家吧。”

 

王杰希还在原地踌躇,张新杰走上前去,撕了衣袖缠在他眼上:“这只眼七日内不可见光,谁要你眼里的东西,也不能给他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

 

“因为你会魂飞魄散。”

 

(7)

 

乡里来了位姓安的公子,牙婆引他转悠了一下午,最终选了王杰希家对面的屋子。那间人家早年搬去了邻村,留下几间破败的瓦房,屋外大雨屋里小雨,实在是没法住人。

 

安姓公子请人将老宅粉刷一新,换上一水儿的酸枝木做家具,门上镂着葛草纹,窗楣飞过安宅雀。

 

王杰希就坐在院里,逗着邻居家跑来讨食儿吃的花猫:“那样的工程,这才不到三天就做完了,是不是早就请了鲁家人?”

 

方士谦笑一笑,跟王杰希要了半口袋红小豆去。趁王杰希回房熏他书具时候召了四五只役鬼来,绕着王杰希的院落挖了一道深一尺宽两指的沟,将那些红小豆撒进去,再填上恢复原样。

 

傍晚时候对面的主人回来了,提着一包黄记糕点来敲门。王杰希开了,那人便送上油纸包,说些什么初来乍到多多关照一类的客气话。

 

按照乡里的规矩,这礼是必须要收的,不收便意味着你要给新邻居脸色看。王杰希收了后便要人进来用个便饭,对面冷锅冷灶,这么晚不方便起火,也算是回礼。

 

那人一口回绝,目光落在懒懒卧在花架下的方士谦身上。

 

“哦,这位方士谦方公子暂借寒舍,日里寻我做事,要是不在,请他去学堂唤一声便好。”

 

那人微眯的眼睁大了,唇角浮上丝笑来,拢袖作揖道:“在下安文逸,初来乍到,如有冒昧,还请担待。”

 

“十分冒昧,恕不担待。”方士谦道,“安先生请回吧。”

 

安文逸给他落了面子去也不生气,只笑的更谦逊得体,与不停为方士谦道歉的王杰希道了别,就回去了。

 

合了门王杰希的脸就难看了起来,方士谦没等他问,自己解释说:“看他不顺眼。”

 

他向来随性,然如此得罪人却是第一次。王杰希想起安文逸来时本欲入门,看见他却收了步子,疑心这两个人从前便是认识的,许是私下里有些龃龉,又不足为外人道,是以有了今天这一出。

 

那安文逸,也看得见方士谦啊。

 

入夜后方士谦翻墙出去,落在安文逸的院子里。原本冷清黑暗的屋子里在他落地的一瞬燃上了灯火,雕花的门无人自启。灯下的安文逸不复早些时候的寒酸文士打扮,着一身月白色绮罗衫,罩银纱,贴玉丝,华贵不可方物。反观一身粗布衣裳的方士谦,实在是有些尴尬。

 

屋里来来往往些忙碌的影子,先给方士谦移来个绣墩,复捧了银盆净手,又端了香茗沏好,再奉上糕点。方士谦毫不客气,一应收下,安文逸捧着个梅花杯,静等他将一盘子糕点扫荡一空,方才开口:“文逸叨扰了。”

 

“既然知道叨扰,还来做什么?”

 

安文逸任他一张臭脸摆在那里:“听闻碎片已全部寻到,文逸奉大祭司之命,前来取回。另外,却邪君道仙尊在人间逗留久了,是时候回来了。”

 

方士谦取出个乾坤袋来放到桌上:“管他去死。还差最关键的神农魂,待此间事了,我再去寻吧。”

 

“此间事了……”安文逸道,“是说那凡人。”

 

方士谦听他用“那凡人”来概括王杰希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,没说什么。

 

“在下薄见,神尊此间小事,怕是千年百年也不能了了。”

 

“千万年都等了,却等不得这百十年?”

 

安文逸笑吟吟的看向方士谦:“仙尊不要装糊涂,神农魂帮他养着肉身,蕴着魂魄,你说他只有百十年,莫说是我了,仙尊又会信么?”

 

“仙尊拿黑狗血遮他的灵窍,以为这样能瞒过鸤鸠使的眼。然而这种不洁之物,隔着十里都能闻见。”

 

“他若是不想给你,你又有什么办法?”

 

“那就请仙尊看看在下的手段吧。”安文逸说,“我不去骗他,也不去逼他,我只要拿回神农魂。”

 

(8)

 

方士谦对安文逸的手段也是略知一二,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别信他的鬼话。

 

那可是却邪君叶修一手调教出来的人,他说不去骗不去逼,方士谦若是信了,那才是天字一号大傻瓜。

 

心里这么盘算着,推了门,就看见门外站着个……叶修。

 

这人还真是不经想,说来就来。今天的叶修依然穿的难以形容,还是很恶心就是了。

 

方士谦直接把门摔在他脸上扭头想回屋,转身就又和叶修来了个脸对脸。

 

方士谦:“……”

 

叶修拿方士谦的肩膀磕烟枪:“哎哟,士谦啊,见到前辈也不打个招呼,多没有礼貌啊?”

 

打你大爷。

 

给老子滚。

 

看见你就想骂人,多少年的好修养全喂了狗。

 

方士谦拔剑就要砍了叶修,叶修一边拿烟枪格开他乱七八糟的剑法,一边还有功夫嘲讽:“士谦啊,这才几天不见,火气就这么大啊。”

 

“林杰把你给惯坏了吧?来,前辈教教你尊重俩字儿怎么写。”

 

方士谦打小就傲,神农氏没几个不傲的。偏偏他有本事,林杰又往死里惯着他,搞得这位主儿在神界有那么点横行霸道的意思。可他还是个嘴硬的,犯了错也不肯道歉,林杰把他托付给叶修,也是弄得叶修好不头疼。

 

二人正撕扯的不可开交,内院门一开,王杰希出来了。

 

方士谦收剑,叶修收枪,两个人搭着肩搂着腰,一副哥俩好的样子。

 

王杰希:“……”

 

你们是以为我瞎,还是以为我聋。

 

看见出来的王杰希,叶修眼睛一亮:“哟,这就是王大眼儿啊,士谦可老跟我提你。”

 

方士谦:“……”

 

王杰希轻飘飘的飞过去一眼,方士谦的心就是一凉。叶修看着他的神情觉得好笑,心说这世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,竟然真有人治得住这回云仙。

 

可惜了。

 

叶修整理好心情,同王杰希聊了小半个时辰就离开了,然直到他走,方士谦也没想明白他所来为何。他与王杰希聊蓬莱盛景,说方士谦小时候非得骑在白泽身上被踹进湘水;从九重天上的仙娥与凡人私会,谈到幽冥下孤独的鬼王,却唯独不曾说起王杰希眼里的神农魂。

 

(9)

 

王杰希在学堂那边告了整七天的假,天天与方士谦厮混在一处。

 

乡下没什么好玩的,暮春时节,唯有纸鸢最得人心。方士谦在前面引着那纸鸟跑,王杰希在他身后控着线,纸鸟越飞越高,渐渐就有些控不住。

 

“士谦,我拉不住了。”

 

方士谦身影一闪,纸鸢就回到了王杰希的怀里:“笑话。”

 

王杰希笑起来,正要说什么,一群孩童从田埂上跑过,大声冲王杰希问好。王杰希笑着应了,有孩子跑过来,翘着脚抢王杰希怀里的风筝。

 

“小夫子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放风筝啊?”

 

王杰希瞥了一眼旁边张牙舞爪的方士谦,笑吟吟拍拍孩子的头:“不许闹了,下次背不过书,我还要打你手心。”

 

孩子们却是不肯听话,课堂外的小夫子最最温柔,最最让人喜欢。孩子们缠他到落日熔金,才跟来寻的父母们回了。

 

方士谦走过来,气哼哼的帮王杰希收玩乱的风筝线:“李家的小兔崽子,一天到晚不知道好好学习,光知道把家姐介绍给你。”

 

王杰希只是笑,也不说话。乡下的姑娘朴实能干,大都看不上那些庄稼汉,而喜欢王杰希这样的读书人。种庄稼能有什么出路呢,王杰希是乡学的夫子,更是远近闻名的才子,若是嫁给这样的人,那未来自然是不一样的。

 

不知怎的,突然间方士谦就有些难过。

 

他天神贵胄,遇见王杰希方知晓凡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。要劈柴,要烧饭,一米一菜皆要用银两去兑换。

 

他曾和王杰希站在桥上,看送殡的队伍从桥下缓缓沿着小路转进山中。漫天飞舞的白花和纸钱盖住枯黄的秋草,王杰希说,凡人几十年的寿数转瞬即逝。

 

幸好那一年王杰希被张新杰用神农鼎器魂救起,幸好他是神农氏后人,冥冥中以神农鼎为线,将他们连在一起。

 

遇你,知你,方知情字何解。

 

转天方士谦留了字条给王杰希,直上九重天太阴星宫。月神道这小祖宗百八十年不上一次天庭,今天却这样勤快,不想方士谦跟她草草招呼一声,就去了月老处。

 

月老殿的地面永远被杂乱的红线铺满,来回奔跑的小童忙着把测量红线的长度,剪下,递给月老。方士谦左看右看,伸手就抢了一整个线轴。

 

月老:“……”

 

这祖宗绝对是来捣乱的。

 

月老:“回云仙啊,这红线不是乱牵的啊,凡人的姻缘只要小指长一截,神仙的姻缘也长不过小臂……哎,回云仙,回云仙你别走啊,你把线轴还给老朽啊……”

 

(10)

 

方士谦踹开房门,王杰希背对门坐着,膝上放着个小盒子。他听到门开的声音,转过头来,对上方士谦错愕的眼。

 

王杰希打开玉匣,匣胆用千年不化的昆仑冰镇着他的左眼。

 

“士谦,我把它还给你们。”

 

“心甘情愿。”

 

方士谦说不出话,也移不动步子。反倒是王杰希合上了匣盖,走过来轻轻放到了他怀里:“吃过饭了么?”

 

方士谦艰难的摇摇头。

 

“粥还温着,你饿了就去盛。”

 

安文逸说的对,王杰希这样平静,想必他没有骗他,也没有逼他。方士谦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想明白,如果是王杰希的话,其实只要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他,他一定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左眼还回来。

 

王杰希,怎么会让他陷入两难。

 

方士谦取出线轴,拆了木柱,一头连在王杰希的小指上,一头接在自己的小指上。漫长的红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,二人指根处各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。

 

“我给你画个记号,你等八百年,青帝那儿的长生草再成熟,我为你讨一棵,你跟我回家去。”

 

“好,回家。”


若有来生,定不负你美意。
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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