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韩张/BE】寒山雨（1）
我本该是那种坐忘松下，逍遥世外的人。
十道天雷，十国烽火，与你相遇。
你无暇学习情爱，我天性不懂情爱。所以我们磕磕绊绊，等到明白了情爱，却已经太晚，无法享受情爱。
扶桑九重地盘根，为卿折翼，坠红尘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张新杰再醒来的时候，浑身的酸痛。
他想起他替交情甚笃的少阳神君与幽冥十六州的文王求情未果，与少阳大闹凌霄殿失败，在诛神坛上受了十道天雷，割去了龙角，被判由神入妖一千年，千年里上不许达碧落，下不许至黄泉，东不许归东海，西不许歇云梦。这还是云梦泽的神女楚云秀为他求情，他才免去一死。
那又何妨，千年一过，他还能拿回他的龙角，再得神位。
张新杰抬手抚上胸口，那里的护心鳞温暖着他的身体。没有龙角，他只能划归蛟蛇之属，每日罪印发作冰冷刺骨，只靠一片护心鳞，要如何忍受。
韩文清入山后，左近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，远天处雷火滚动，一连响了十次才平歇。张佳乐的百花长弓被他拿在手里，手指不停的拨弄弓弦。韩文清瞪过去一眼，张佳乐讪讪的停手，正要背上，却听见细密的雨声中有枝叶摩擦的响动。张佳乐就势从箭囊里抽出一根，横持百花，眼睛细细的眯了起来。韩文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就见一棵扶桑树后一人分花拂柳而来。
韩文清很是无礼的打量起那树后出来的男人，尔后却是抱剑一礼，深深的弯下腰：“竖子韩文清，拜见先生。”张佳乐噘着嘴，赶紧跟着弯下腰，眼睛却抬起来盯着那头神骏非常的白鹿。
“先生？”
极长的沉默后，韩文清听见了那人清冷的声音，直起了身子却还抱着剑，低眉敛目：“我主励精图治，终得神谕。神谕有言：得白蛇者得天下。请先生出山，助我霸图平定天下。”
韩文清与张佳乐二人隐匿行踪，遍寻十国，终于是在蓝雨与微草交界的寒山打听到了一位白蛇先生。听这附近的山民说，白蛇先生长在药草，也精于术法。他所居住的寒山，半山腰以上就是神仙也上不去了。他银发雪衣，虽然避世在此，心肠却极好，常为山民们诊疗。他曾欠过人情，后来就施展了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夸张的医术，“神医”的名号就响了起来。
张新杰却不是什么蛇，而是龙。相传龙族奔天尚缺一劫，却无力应对，鹿族族长将自己的一对杈角送给龙族渡劫，从此龙族就将鹿角摆在头上以示尊重。千年来龙族与鹿族一直交好，听闻东海龙王的小儿子，遥在九重天供职的虬褫君因少阳神君一事遭贬，立刻送了坐骑来，以免这位避世的龙神受累。
张新杰听张佳乐描述了山民眼中的白蛇先生，大略也猜出了他说的是谁。寒山里确有这样一个人物，叫做安文逸，算是张新杰的旧识。不过妖皇重伤沉睡，作为一方大妖他已受召前去拱卫王庭了。
“不去。”张新杰干脆的拒绝，白鹿溜溜达达的要从韩文清身边过去。韩文清身形一动拦在鹿前，张新杰本就恼他照面时举止不羁，未通礼法，此刻更是皱了眉。
张新杰，那可是九天上最最严谨较真的神啊。一入虬褫殿，影壁上规规矩矩的刻着这位上神的作息表，几千年了，也没见有半点儿变动。
“十国纷争，百姓涂炭，寒山山民皆言先生是救苦救命的活菩萨，先生又是神谕中的人，为何不愿助我主一臂之力？”
张新杰很想说救苦救命的菩萨都在西天念经呢，他不是神谕中的人，他是天贬的虬褫。
“不去。”
凡人的寿数，本就与他是无关的。百来年的光阴，他同老君下两盘棋也就过去了。胯下的白鹿似是忍耐不了的躁动了起来，张新杰伸手抚弄鹿耳，凝眸看向这二人。张佳乐没什么稀奇，一界小宿，入不得上神法眼。韩文清却是破军星入主，命盘中隐泛紫气。这说明他不仅会是一员猛将，若是时运得当，还可以做天下共主。
凡间的帝王总是笃定自己乃是真龙天子，其实本就没有什么生来注定的真龙天子。比如杀破狼三星，都有可能紫气入命，问鼎大宝。说到底能不能做皇帝，自己的努力很重要啊。张新杰不由得动了心思，韩文清是颗破军星，倘若真有自己相助，到时紫气盈宫，真龙护命，那跟随在他身边的张新杰也是能得好处的。张新杰本就是龙身，被贬下界，借助韩文清的真龙气息可以精进修为，也能抵抗罪印的法力。
自己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，若是日日夜夜修炼，别说是抵抗这小小罪印，就是凌霄殿上鹿死谁手，也是未知。如若真是那样，黄少天和喻文州，兴许就有另一个结果。想着旧事，张新杰久违的人前出了回神。
事不过三，韩文清也是不喜欢废话的人，张新杰既然不同意，他也做不出硬绑了他这样的事儿。更何况山民说他会术法，硬来自己也不一定能落到好处。张佳乐却不愿意走，还想再劝劝张新杰。待走过去，便把张新杰悲喜交加的神色尽收眼底。
“先生如果有什么难处，或是有什么所求，不妨说来听听？”
张新杰踌躇了一会儿，终于开口：“我可以助你，不过我有几个条件。”
“其一，每夜我要与你同榻而眠。”
张佳乐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，蹲在一旁疯狂的咳嗽，韩文清没说什么，只是用眼神示意张新杰继续说。
“其二，我效力的人是你，不是你的主人。”
就算被十道天雷劈的伤了元气，张新杰也还剩下几万年的修为，让他向一个凡人俯首称臣，想都别想。然而要找白蛇的是霸图国君，倘若寻来的白蛇以韩文清幕僚自居，那韩文清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罪名是坐定了。韩文清却依然泰然自若，等待张新杰的下文。
“其三，一统山河的必须是你，而不是你的主人。”
韩文清低低的笑出了声，张佳乐也笑了起来。
“先生真不愧如传言中那般，料事如神，人心看破啊。”张佳乐殷勤的跑过来想要引那白鹿，白鹿扭了脖子不去看他。张佳乐也不尴尬，背好了弓：“万事俱备，只欠东风。国君昏庸无道，我家将军兵强马壮，连年南征北战保霸图百姓不受涂炭。现在有了先生，呵呵……”
张新杰拍拍白鹿的脖颈，白鹿又闲庭信步的向前走了，山路崎岖，它却如履平地，走的极稳。
“你家将军，破军星入命，贵属紫微。”张新杰觉得第一个百年有了指望，也露出了些笑容。想来是自己运气好，刚被贬就遇了韩文清。他是龙神，不能轻易使用法术伤害凡人，不过奇门遁甲排兵布阵他也略通一二，虽比不得白虎帝君用兵如神，但在凡间，估摸也吃不了亏。
“我不信命。”一直听张佳乐胡扯的韩文清突然开口，“前朝有个人说：‘王侯将相，宁有种乎？’。我不信命，命是自己造的。我来寻你，一是奉命行事，二是听说你懂得兵法。我不能只靠着一杆枪就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，文人酸腐，有的时候却也有些用处。”
韩文清话说的太直，张佳乐怕张新杰不高兴，偷眼瞥他，却看见他还是端坐鹿上，面容恬淡。
“将军，心诚则灵。”张新杰催了几步，与韩文清并肩。韩文清抬头，看见张新杰右臂探出掌心朝上，手指修长美好，一点都不像是山野中自力更生的神医。一个人的手，能看出很多。韩文清的掌心有厚茧，这是因为他是马上的战将，常年握枪。张佳乐的手指关节处有茧，那是因为他箭术高超，常年练习留下。张新杰的手光洁如玉，韩文清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做什么的。
只见张新杰眼前的那棵枯树，枝杈间突然渗出许多的水珠，水汽自地面蒸腾而起，一个个芽苞冒头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开出一朵花来。天气还是初秋，韩文清却亲眼见到一棵玉蕊檀心梅开花，疑心是自己在做梦了。
张新杰并非存心卖弄，只是想让韩文清信服自己有通天彻地的本事。他见过龙族的兄弟显出原身行云布雨，于是百姓叩拜，庙宇修筑，千年香火不绝。眼见为实，现在由不得韩文清不信了。
“先生是不是还有更大的手段？那先生为何自己不去征伐。”
张新杰想了想，就扯了散仙们常来诓骗凡间美丽女子的话来：“因为将军是我命定之人，我避世，是因为没有寻到将军；我出世，便是为了将军。”
-TBC-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