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双鬼/BE】情劫不渡·狐狸草

一只狐狸喜欢什么?青丘国他的领地里洞口温暖的阳光,逢山山顶撕裂过往的寒风卷去的琴音,病里挚友送来的猫儿药。

一只狐狸最喜欢什么?有人替他扫去发间霜雪,有人因他落了泪砂。

喻黄篇·杜蘅草:何怨雪无情?春来草自青。

叶蓝篇·紫竹林:一念但求君无恙,万劫不复我甘心。

周江周·白梅花: 酒到酣畅相思烈,情至深处不可解。

韩张篇·白紫玉:青云不坠常皎洁,紫微流光总相偕。

微修了一下,算是开放结局吧,不报社了。情劫不渡系列正文完结啦,有空补个全员番外,交代一下双花和也没能在一起的方王。

恩,本篇虐预警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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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玄君吴羽策新承了君位,偏居西土,并不很好说话。”葛兆蓝把丝绢抖开,“只差他的君印了。”

 

“兆蓝,你知道为什么吴羽策要偏居西土么?”

 

葛兆蓝:“听说他是狐族第一美人。青丘有这样的故事,说是玉君家极美的小公主,向来自负容颜。有次瑶池宴上见着了还是玄太子的吴羽策,回家闭门不出。”

 

李轩:“……固然有这样的道理在。”

 

玄狐一脉通体墨染,在以白为贵的狐族中本是下阶而在一次青丘动乱里,狐族几乎被赶出青丘,这时是玄狐族挺身而出,力挽狂澜。从此以后玄狐地位大升,几乎与玉狐族比肩,两族开始通婚,所产后代大都是四爪踏雪,很是好看。吴羽策的母亲便是玉狐族的长公主爻姬。

 

是以李轩爬上印刻之顶,在一片狐狸草里见着一只通体墨色,仅尾尖一点雪迹的狐狸,颇为吃惊。

 

狐狸大约是没猜到会有访客,纤长的狐狸眼睁开见着是生人,就地一滚变作个黑衣男子。男子腰间的玉环绶上挂着王牌,想就是传说中叫玉君家的小公主自憾的玄君吴羽策。倒是没有人们说的那么美艳,但细细看来,却十分的耐看。尤其是那对狐狸眼,冲你望过来时带着狐狸的懒散。

 

李轩想起来楚云秀说过的一个词儿:惊鸿一瞥。

 

李轩没有撞破他人原形的尴尬,挺了挺腰间的逢山鬼泣,眯着眼笑起来:“玄君果然是好相貌,想来六界难出左右。”

 

吴羽策:“被称作是六界绝色的,是周泽楷仙君,还有知月帝姬。”

 

李轩恭维不成,碰了个软钉子。葛兆蓝长叹一声:泡妞的招数,对男人是没用的。

 

李轩接过葛兆蓝手里的丝绢,递到吴羽策面前:“还请玄君君印一用。”吴羽策听得他言,点点头,转身便走。

 

李轩皱了眉,紧追几步拦在吴羽策面前:“方才孤出言不逊,恼了玄君。可玄君为此不请君印,太计较了些。”

 

吴羽策觉得这任鬼君实在脑子有病:“鬼君大人,您平时会将君印随身携带么?”

 

……吴羽策说的好有道理,李轩无法反驳。于是默默跟在人身后穿过石洞,洞中别有天地。金玉顶,琉璃栏,桥穿流鱼,檐飞朱鸟。吴羽策转进内里,不一会儿取了君印出来,脚边还跟着只白色的猫儿。

 

李轩:“玄君养猫啊?”

 

吴羽策:“这是白虎帝君的侍仙,女娲谷的大弟子张新杰。”

 

李轩刚抿进嘴的香茶咳了满襟。张新杰现出人身,也不去理会鬼君的失态,捉了吴羽策的袖子低低嘱咐:“记得用药。”吴羽策淡淡一笑,那双狐狸眼纵是无意也天生三分媚态:“自然记得。”

 

两个美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,李轩在一旁瞧得惬意,而张新杰自始至终把李轩当做是人形空气,擦肩而过,还细心了合了朱扉。吴羽策拢袖提印:“这儿?”李轩低头一看,狐帝之后留了空,估计是给他的,遂点了头。吴羽策压实了君印,又包上墨锦,收回袖里,再抬头时满脸写的都是:你怎么还不滚蛋。

 

李轩:“……我若是常来拜访,可会叨扰玄君?”

 

吴羽策笑:“不碍事的。”

 

脸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:当然碍事。

 

李轩心满意足起身一礼:“那明日再会。”

 

吴羽策:“明日我与新杰有约。”

 

李轩:“女娲谷还是白虎山?我也好吩咐下面人准备女娲谷主或是白虎帝君的叩门礼。”

 

吴羽策定定的把李轩看了能有半杯茶的功夫,终于改口:“……方才想起,我已约了他别的日子。”

 

翌日李轩再来,却是带了些珍稀的药草:“昨日张新杰叫你记得用药,我也不知你是用什么药,给你随意带了些青丘不易见的。”吴羽策摊开一看,确都是些名贵又温和的药草。只是女娲谷不缺这些东西,张新杰送来的药里多多少少也有。总归是鬼君的一片心意,他只能道声谢。

 

吴羽策倒不是真正喜欢他这块封地,说到底是为了避祸。狐族里千年一见的仙狐,这一代竟有两只,其一便是现在的狐帝白庶,其二便是他,玄君吴羽策。狐族自古以来只出了一只天狐,后来做了妖帝,也就是东皇太一。在这之下,仙狐便是狐族至尊一样的存在,吴羽策做太子时的声望,便已威胁到了时为玉狐太子的白庶。纵白庶不计较,吴羽策心细如麻,怎么能不计较?

 

说到底,这只狐狸不似志怪小说里的那些狐妖满是算计,反倒是善良过头了。

 

李轩同他厮混了小一百年,三日一问七日一请。起初是李轩天天抛了鬼殿的事务去寻他,于是喝不了几杯茶的功夫,冥鸦能往来好几趟。吴羽策不知是嫌他来来往往闹得这儿不得安宁还是别的什么缘故,后来干脆有常住鬼界的架势了。白庶与这位王兄还算亲厚,不想近几年来了几趟都见不得人,一问门下,才知道是给鬼君拐跑了,哭笑不得。

 

这次李轩去佛祖那儿赴法会,才走了不到半个月,就收到了吴羽策肉身被毁的消息。李轩碰翻了木案,惊到了护法罗汉,而他来不及告罪,便平地卷起狂风,消失了。陪同韩文清来的张新杰晚了一天接到消息,几乎是同样的动作想要立时离开,却被韩文清又按回座位。一向顺服的张新杰展露出猫族不驯的一面,众目睽睽下夺了白泽的昆仑镜走了。

 

张新杰猫儿药也不能给吴羽策重造个狐身,仙狐的魂魄也不是随便拿具尸体能装的。李轩将逢山鬼泣拿出来,吴羽策便寄身刀上,权做个器魂。

 

张新杰笑的极勉强:“以后省了我不知多少药草。”

 

吴羽策也不自怨自艾,反过来宽慰他:“也省了你总往这里跑,帝君总是来要人。”

 

吴羽策做了刀魂,离不得李轩多远,索性坐在了李轩身边,鬼君宝座之上。而鬼君仿佛并不介意,朝会时也由他坐在那儿。往昔在青丘时,是吴羽策写字,李轩在一旁研磨,现下反过来,李轩拿朱笔改着折子,吴羽策便帮他研磨。

 

朱砂入水化开,血一样的颜色,落在熟宣上,点成美人眼下的嫣红。吴羽策不生朱砂痣,李轩按住他的肩膀硬要点一颗上去:“女子都点在额间,阿策,你点在泪处可好?”

 

“你想我终年哭泣?”

 

“你想哭碎孤的心?”

 

吴羽策推开近在咫尺的李轩,李轩丢了笔扯了他推他的手,眼里是云烟翻滚:“阿策,我领鬼兵去青丘杀了白庶,给你报仇。”“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。”吴羽策垂眸,便从鬼君微开的衣襟处看到一大片的好风景。

 

顺理成章的一夜欢好。

 

第二日穿衣时,吴羽策在镜中看见自己满身的朱砂痕,叹一声太荒唐。匆匆忙忙沐浴,换上高领的衣服。李轩并不在,也是,这个时辰该在前殿问事。

 

鬼君称职,寝宫里也放着折子。吴羽策沐浴后转回外间,便看到那小山似的奏折上多了卷金纹的平绢。金纹的折子,本该送到前殿,不知是哪个内侍不仔细,给混到了一起。

 

自己若不替他看完,今夜又要折腾到很晚。吴羽策想着,手刚碰上就触出一片金芒,那封口上出现个法阵。于是便更好奇了,却也不得解法,亲自拿了送去前殿。

 

李轩端坐大宝,吴羽策不在身边,比之前专心不少。却见殿门给内侍缓缓拉开,现出个朦胧的人影。玄色的绮罗衫,领上一圈儿银色的风兽毛,簇着张明媚的脸。不束发冠,额间一块驻魂玉,似那双狐狸眼熠熠生辉。只一个眼神,李轩便觉得自己几千年的鬼生,在遇见他以前,都空度了。

 

“这样重要的折子,不知为何送到了你寝宫里,还加了禁制。”吴羽策顿了顿,“我竟然打不开。”

 

“想是转轮那个无事生怪的。”

 

吴羽策坐在他身边看书,那卷折子就给李轩丢在一旁,理都不理,继续去看那些日常的蓝绢折子。吴羽策久坐无趣,要了他的鬼君令以固魂,想去找张新杰。

 

天上地下,只鬼君这块令牌,能使器魂脱了法器的禁锢。这样稀世宝物,身份的象征,却被李轩毫不介怀的给了吴羽策。走却又走不利索,被李轩拉着又亲又碰好长一段时间:“你总去找那个张新杰。”

 

“新杰是我好友。”

 

“白虎帝君恨不得在白虎山下立块‘吴羽策不得入内’的牌子了。又怕张新杰恼怒。次次我去接你,他都敲锣打鼓的欢送。”

 

吴羽策皱着眉,仿佛担心那猫儿给大猫欺负了:“他俩是孽缘。”

 

你我又何尝不是。

 

 

张新杰将那张描了禁制的卷轴翻来覆去也看不出去个究竟,于是又叫来了方士谦,方士谦也看不出,兴冲冲去寻了王杰希。吴羽策有些局促:“是否太麻烦了?”

 

“不麻烦。”张新杰睥睨,“他巴不得。”

 

巴不得有理由与王杰希交流的方士谦不到半天就杀了回来,将卷轴丢给了吴羽策:“这可是个好东西,这是鬼族的魂咒,能拦住一切有灵魂的物质。想打开,得有特别的口令。”说着丢过来一个小纸条,吴羽策展开,是一段晦涩难懂的鬼文。

 

张新杰凑过来帮他一起誊写在法纹布上,吴羽策收了,约张新杰明日一起喝一杯。

 

十大密咒,竟然被用在传信上。要不是那日李轩一时兴起与吴羽策颠龙倒凤,吴羽策也决计不会睡在他的寝宫,看到这份奏折。李轩接过去时脸上一瞬出现的慌乱神色,让吴羽策难免有些介怀。

 

狐族,到底是不产傻子。

 

李轩批完了奏折,觉得该收拾收拾去接吴羽策了,一回身,却见扔在一旁的密卷不见了。

 

没来由的心脏一动,急急忙忙遣人去了白虎山,回来的人说玄君早就离开了,跟方士谦上神一块儿走的。玄君还和往日一样,没什么特别的表现,倒是方士谦上神,不停的炫耀方才在王杰希那儿得了瓶好酒。

 

王杰希,掌管琅嬛轩,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,人称“百晓生”的王杰希。

 

李轩的神识散开,只留肉身端坐殿内。鬼界一百余州,上上下下都寻不到那人的身形。李轩一咬牙,掉头俯冲进哀嚎峡谷。

 

谷内阴风凛冽,无数的亡魂哀哭,李轩觉得身上刀割一样的疼痛,这是灵魂被这里的亡灵之力吞噬的征兆。一座座山头找过去,也没有,最后,还是找到了逢山。

 

山顶的封土被挖开了,土里挖出来一具狐尸,毛上血早就干了,混着泥土,分外狼狈。吴羽策跪在自己的尸身前,用手顺着蓬乱的毛。吴羽策也是满身的血,他在这儿跪了有一段时间了,要不是有鬼君令护着,早就魂飞魄散了。

 

“你派人去杀我,然后嫁祸给白庶。”

 

李轩觉得喉头发紧,一时半会儿,不知该怎么解释。逢山山顶凄冷的苦风,他只得呕出一个“是”字。

 

“为什么呢?”

 

吴羽策转过脸来,一边儿脸上是森森的白骨:“因为你喜欢我,你觉得我还不如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,你要留我在你身边,哪儿都不能去,一生一世绑在你的鬼泣刀上。”

 

平日里听句情话就要脸红,欢好时咬紧了下唇不愿发声的人,此时说出这番话来,竟有几分释然。

 

“李轩,这不是喜欢,你只是喜欢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都归属于你的那种成就感。”

 

李轩是鬼界界主,有史以来最雄才大略的鬼君。人、神、仙界界主消为天地精华;魔界界主几万年都推举不出个能服众的;妖界界主叶修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,千百年找不见他踪迹。还能统领一界,权势滔天的,就剩他李轩。他去参加法会,西天佛祖替他分开善恶沙请他入席,连十方神器的器魂都敬畏他,六界里他早就不知该在什么上上心了。

 

除了吴羽策,他怎么都不能完完整整的得到这个人。他永远都是那副轻灵的模样,好似对他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他不稀罕白庶的王位,也不稀罕这个绕着他团团转的鬼君。倒也不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,张新杰送来的猫儿药,他不喜欢却总是珍惜的喝的涓滴不剩,问他,他就笑着说:“是新杰的心意啊。”

 

他送来的东西,他也的确存放起来,却是同其他泛泛之交送来的礼物一样,堆在库房里。有人闻起来,也不过是随口答道:“友人送的。”

 

一只这样的狐狸,会喜欢什么呢,李轩想不通。于是他就把他拴在自己身边,打算慢慢的想。

 

结果落到这人满身的鲜血,跪在这儿抱着自己的尸身,喃喃道:“明日还要与新杰饮酒呢……”

 

李轩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朝自己抛过来,那东西离手的一瞬,吴羽策开始慢慢的烟化。李轩看清楚了,是他的鬼君令和驻魂玉。

 

于是不假思索的合身扑上去,震碎了自己的心魂,用修炼了千万年的鬼力,拼命护住了那人将要飞散的魂体。

 

吴羽策这样的狐狸,会喜欢什么呢?

 

李轩想不通。

 

他喜欢在印刻之顶晒太阳,喜欢在万鬼殿顶弹自己送给他的伏羲琴,喜欢张新杰送给他的东西。

 

那么,他有没有一点喜欢自己呢?

 

李轩想不通,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,能再想通。

 

 

吴羽策还是去找张新杰喝酒了。鬼君的肉身被发现僵冷在大殿里,鬼族的祭司们就开阵将他们君上的灵魂扯了回来,没想到李轩的修为太高深,连带着扯回来的还有他死死护住的吴羽策的灵魂与肉身。还不等众鬼反应过来,吴羽策就钻进那狐狸皮中,消失在鬼殿里了。

 

李轩伤的太重了,魂魄支离破碎怎么都找不全。他的肉身被养在百鬼窟里,四周都燃着还魂草,希望他的魂魄能自己找回家。

 

张新杰给他的酒里加了安神的草药,他刚拿回肉身,灵魂还不稳固。

 

“你知道为何人族妖族升仙,最后一关十万雷劫,要斩的是情么?神仙空有长寿无疆,但内心里却没什么大差。正因为肉体不灭,所以一旦心死,那便是灰飞烟灭,从此碧落黄泉连个渣都找不到了。”

 

“心碎而死的神仙,女娲谷的术法也救不了,你好自为之。”

 

吴羽策沉默的喝着酒,温热着口齿却温热不了胸腔。

 

情之一字,何解?

 

佛曰,不可说,不可说!

 

妖皇叶修说,情是不能幸免,是锥心刺骨最为痛彻。

 

那于自己来说,情字何解?吴羽策想不通,也不想想通。张新杰那样聪明的人,想了几千年,不也是没想通么。

 

吴羽策又回到印刻之顶,晒他最喜欢的阳光,弹他最喜欢的琴曲,仍旧浪费着女娲谷上好的仙草,偶尔吃够了苦药不肯吃了,气的张新杰拂袖而去。日子过的很寂寞,就像那人到来之前的几千年几万年。

 

不知道明年狐狸草再生出来的时候,还会不会有个黑衣服的鬼君,踏着早春的明媚,来请他的君印?

 

还会不会有人替他扫去发间霜雪,又因他落了泪砂?
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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