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韩张/BE】寒山雨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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霸图的国君,并不能算是昏君,却得算是个庸君,但是要细究起来,他也并没有什么过错。然而作为一国之君,没有什么过错这本身就是一种过错。相比祖先开疆拓土,这位国君更爱好舞文弄墨,朝政一类的,更是不理的。


历史上也有同他相似的君王,即明成化帝。不过成化帝好歹还有纸糊三阁老,泥塑六尚书,然霸图帝只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荣国公韩文清。


战马烦躁的踢踏着蹄子,却因包裹了厚实的棉布,发不出多大的声响。只是呼吸相闻的五千铁骑聚集城外也不被发现,那城门上巡逻的兵丁就真是木头做的了。城里渐渐起了喧嚣,四门角楼上接连亮起灯火,守城的巨弩被架起,城墙上一员铜甲郎将露出头来,见到下面手提虎头霸王枪的韩文清,不免就有些腿软。


这也怪不得他胆小。京城的禁军接受的训练,大都是操作守城器械,或是巷战突袭,火铳暗雷。相比攻城拔寨无数,浑身浴血的骠骑军,委实差了不止一个等级。只看韩文清一身黄金甲,在铁骑阵前数十步,独面满目弓弩而毫无退意,便教人敬畏他的胆色。


“我乃荣国公韩文清,身后五千铁骑是本次检校之兵,快开城门,放我们进去。”


这也是语言上的一个漏洞。韩文清搬出了权贵的头衔来,自然比杀气腾腾的骠骑大将军更让人松懈些。更何况在京官员,对边疆杀伐一类的事情没什么感觉,荣国公这样的王侯更让他们亲近。


夤夜前来,是为检校,打死守城将官他也不信。他朗声答道:“臣等神武门将士参见荣国公。荣国公稍候片刻,近日查修机关,重开城门需些时间。”说罢就下了城头,将半块禁军兵符摁到亲兵怀里:“快去通知三衙!”那亲兵也是有几分眼色,知道大事不好,风一样跑了。


韩文清的战马在阵前来回踱步,城墙上安安静静,弩机却没有缩回。韩文清也不着急,只是耐心下来等待。


帝京的城门,可不是靠五千骑兵就能冲开的,不然霸图早就国破家亡了。不止如此,城内还有一万禁卫军,那也不是轻易相与的角色。单论守城战,难有与其比肩者。韩文清在内宫有内应,一旦城内喊杀声起,便会挟持皇帝,到时就算禁军有天大的本事,也不敢背无视王驾的罪名。现任禁军总统领江波涛,是个极圆滑的人物,韩文清料算这人不会见不可为而为之。


果然不多时,那将官又上了城墙,底气十足的回道:“荣国公还是请回吧,明早再入城也不迟。本将已派人去兵部问过了,最近可没什么检校的旨意下来。”


韩文清也没回答,或者是回答了,但高在城墙上听不清晰。只见林敬言张佳乐各领左右军,沿两道离开了。将官正要松口气,却见韩文清的中军手中长刀都斜指向天,韩文清的霸王枪一横,率先就冲向城门,缰辔一提,越过了第一排短壕。


将官好险没一口血喷出来。


韩文清亲率的中军,必然是训练有素。一排排齐整的冲锋,阵型却丝毫不乱。此时城墙上已有弓手开始射击,不停有人中箭落马,却仍然有不少落马的人能从战马冲锋的空隙中滚过。


第一次面对十国最强铁骑的将官倒吸一口冷气。战场上变幻莫测,人是不可能不死的,所以如何节约兵将,这就成了古往今来大家都在讨论的话题。攻城战中,守城方占优,乱箭齐射下去,攻城方先要吃亏。但是乱箭下真正一击毙命的又有几个?大都是落马后为己方所踏杀。


韩文清的军队,在冲锋上颇有门道。战马间相隔甚远,即使有人落马,也有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。但是总也有不那么听话的战马,这就看个人造化了。诸如此类的细微之处还有不少,积少成多,韩文清的军队就是这样一点点的积攒着优势,直到战争结束。


将官不很担心。攻城战打个三四天是很正常的,更何况韩文清攻的是皇城。信鹰已经放出,就等各州郡来救了。到时里应外合,就算是韩文清也得被包了饺子。将官提醒弓箭手们注意效率,节约箭矢,又吩咐人去运送火油滚木等守城器械上来。


这时城墙上一个骑兵跑来,一路上撞倒不少兵士,却停也不停的横冲直撞速度不减。马上骑兵到了将官身前,一滚落马,任由惊马跑开,连滚带爬的跪行至将官身前抱住了将官的腿:“开了!开了!”


此事下城的居民已有被吵起的,城中的灯火影影绰绰,仿若鬼蜮。将官皱着眉踹了一脚,没踹开,遂问道:“何事惊慌?”


“龙武门禁军,开了城门,迎北军入城了!”


龙武门禁军统领是田森,接到命令没有筹备守城,而是带了一队兵士启动机关,把城门开了。进攻龙武门的是明威将军秦牧云,见孙翔开了城门,不免疑心有诈,着人请示了林敬言,不多时林敬言军回话:入城。


入得城门,就见田森一人一马立在前面,长镰指指右边的巷道:“这边走近一些,何伟堂,给秦将军带路。”


秦牧云:“……”


此时龙武门的常驻守军已经跟私开城门的禁军战到了一处,田森眼睛一亮,胯下黄骠马奋蹄冲去,镰刀过处梨花落雨,霎时清出一个小圈子。秦牧云的人马看着皇城军自相残杀,一时有些愣怔。


田森:“愣着干嘛!快去啊!”


负责神威门的是张佳乐。城墙上喊话的人,直接被张佳乐无视了。张佳乐五指一张自背上箭囊抽出十八根雕翎箭来,便是这手法,也是寻常弓手难以企及的。张佳乐横持长弓,正待撘弦,却见城门缓缓而开。


张佳乐:“……这是干嘛?欺负老韩不在,要和本将硬碰硬?”


“在下禁军总统领,江波涛。”江波涛未着甲胄,一身麒麟服,在马上恭敬的行了个礼,“请云麾将军入城。”


张佳乐面上阴晴不定,手里的弓箭俱未放下,干脆压低了对着江波涛。江波涛身后的近卫见状,都将马肚上挂着的小圆盾拿起,要把江波涛护到身后去。江波涛却摆摆手,又向前了几步:“我等已为先生门下,自然也为韩公门下。请云麾将军入城。”


报信的游骑兵上前:“将军,左军传话,说让我们入城。”


张佳乐仍旧是狐疑,与江波涛错马时上下打量。江波涛撑着笑,任他打量。


张佳乐:“你衣服上掉了粒米。”


江波涛低头,衣上干干净净:“……”


张佳乐:“哈哈哈哈哈!”


江波涛觉得韩文清能一直让张佳乐在他旗下效力,这本身就说明他确是大才。


那人所说,也有几分道理。


江统领浅眠,又身负极高的功夫,屋里平白多出一人的呼吸声,自然是听得分明。被褥不动,手却摸上了枕边的压衣刀。翻身坐起,刀刃冲向床外,就见月下窗前坐着个白衣男子,背着月光看不清眉目。


“我初到京城,还不了解。荣国公府外的人,是禁军,还是锦衣卫?”


江波涛并未宿在家中,而是歇在了禁军校场后的厢房里。这人绕过看守的禁军来到房内,却没有一人警觉,就连外室的守卫,也死了一般。


白衣,荣国公府。江波涛想了想:“您可是白蛇先生?”


张新杰也不否认:“这么说便是禁军了。荣国公有意天下,不知统领可愿相随?”


……等等,他是来招降的吗?招降的话,不应该先夸夸自己,再夸夸对方,然后分析一下局势,最后许下高官厚禄吗?而且为免消息走漏,不应明说啊。直白的说了出来,那不是脑子进水,就是有恃无恐。


江波涛泪流满面。他不信这个名声传到霸图王庭的白蛇先生是脑子进水,他更相信他是真的有恃无恐。他能孤身一人深入此处又未惊动半个人,就很能说明问题了。至少江波涛自己,不敢保证能做到。


江波涛沉吟片刻。但凡有志气的男儿,都不会对现下的国君有何好感。十国动荡,大争之世,臣子犯上屡见不鲜。韩文清此举有悖礼法,只是如今礼废法驰,他这样的作为,便也算不上什么了。


张新杰一句话正刺在江波涛内心深处,不过轻易答应,日后必不得重用。思及此,江波涛矜持的问道:“若在下不答应呢?”


“杀。”


“……”


这位白蛇先生,倒是同荣国公府上下融合的不错。单看这个杀字,便已有几分荣国公的神采了。


江波涛感慨了半天,吩咐人不必关门,领着神威门禁军溜溜达达的也向内城去了。


左右军皆来报,韩文清心如擂鼓,只恐内城有诈。但无论就他的心性来说,还是就战局来说,退都是不如进的。城内能有什么诡计呢?韩文清想不通。想不通,那就去一探究竟。韩文清正要下令强攻,却听见后军号角齐鸣,拨马回眸,就见一只白鹿四蹄不沾地的自分开的中军间冲来。


白蛇先生被他请到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。朝廷那边瞒着,自己军中却是作为鼓舞士气的消息散播了开去。所以张新杰驭鹿而来,没有人阻拦,更何况……


韩文清心下不悦,面上却不发作:“先生怎么来了。”


还带着犬子一同。


张新杰摸摸怀里宋奇英的头顶:“小公子耐不住,我便带他来了。而且,子夜也快到了。”


白鹿步至韩文清马旁,虽然巨大,却也高不过骏马。张新杰抬起头来,似乎是出来匆忙,外衫也未穿好,总算还记得裹件披风:“将军不能回来,我便来寻将军了。”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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