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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!结!啦!没有番外,没有番外,没有番外。
一如既往的不接受谈人生,靴靴大家,第三个长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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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春寒。
车里的张新杰裹着极厚重的狐绒毯子,伸出手来烤火。赶车的是张佳乐,韩文清陪张新杰坐在车里,热的头上冒汗。
“热就出去。”
“不热。”
张新杰抬头瞥了一眼韩文清头上颗颗分明的汗珠子,就要去撩窗帘儿,叫韩文清一把拿住了腕子,给按回毯子里。
“你且在车上呆着,我去去就回。”
张新杰这几日在宫里闲极无聊,日日对着那只九棱秘色瓷发呆——便是初见时候在将军府里看见的那只。张新杰喜欢扶桑,尤其喜欢里头一种叫做“御衣黄”的。初见时候他指头一搓变出来一枝插在瓶子里,韩文清为了琢磨他的戏法,三天没睡好。
这日韩文清下朝回来,张新杰默立对着瓶子里的“火神”。火红的花儿,白衣的人儿,风一吹,就要走了一样。
霸图的土生不出好看的御衣黄,最美的御衣黄,开在有蛇仙居住的寒山。
韩文清把张新杰带来了,又不肯让他下山步行,怕他冻着。张佳乐留下来守着马车,韩文清一个人上了山。
那一年寒山暮雨,韩文清在这儿遇见了贬下凡间,分花拂柳一路走到了他心里的张新杰。
夹道的扶桑树开着热烈的花儿,山口开的是雪一样的“白衣”,将寒山围了起来,好像民间办白事扎的花圈。再往里就是“金尘”,再往里,各色的混杂在一起。韩文清因着张新杰的缘故,大致也都能认得七七八八。
各色的花里,生着好大一树御衣黄。韩文清在树下立了良久,一枝一叶都没有攀折,脚步一转,拐进了山阴。
山阴最深最湿冷的地方,住着寒山的蛇仙。
安文逸正在吃包子。包子是蛇族一个小辈推荐给他的,听说那小辈在人间很吃得开,写了一本叫做《九章算术》的书,销量极好。
人间这样多的吃食,属包子最好吃。烤包子,蒸包子,灌汤包子,凡是包子,安文逸都爱吃。
其实韩文清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,只是大多数时候,他懒得去在乎别人的感受。张新杰那片破碎的护心麟,他重新让宫人缝了香囊装了,还挂在身上。此时香囊中龙鳞开始发热,韩文清便知道,他找对人了。
“宫里的御厨,龙眼水晶包做的十分好。”
安文逸抬起了头。
“九州上下,绝无分号。”
安文逸把手里的叉烧包一扔,扯了片宽大的草叶擦干净手:“说。”
韩文清把张新杰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,安文逸把草叶子团成团儿一扔:“请回吧。”说完转身欲走,走之前,没忍住看了一眼这位千百年来第一个统一了天下的帝王。
远没有他想象的龙章凤姿。绣着金龙的靴子上全是泥点子,玄色的短打半湿着。面容倒是英朗坚毅,但不知为了什么,黑色的眼眸没有半分光彩,就如烈日下无法瞑目的死鱼眼睛。
男人身上流露出来的,日里不曾流露出来的,滔天的悲伤与绝望,咆哮着吞噬了安文逸。
“我确是没有办法的,”安文逸说,“虬褫被睚眦的护命火所伤,火焰会一点点烧净他剩余的一魂二魄。你听说过跗骨之蛆么?护命火的火焰是不可能熄灭的,灼魂的痛苦,也是无法忍受的。与其四处寻找续命的法子,不如让他尽早了解吧。”
韩文清:“我听说用龙魂可以修补龙魂,我已是真龙入命的天子,能不能用我的魂,去补他的魂?”
安文逸:“补再多,也会被护命火烧尽。”
“无妨,请先生授我补魂之法。”
“没用。你是真龙入命没错,但能修补龙魂的龙魂必须是真正的龙魂。譬如睚眦之魂,应龙之魂。”
“真龙入命又如何,你还是个凡人。”
你还是个凡人。
就算你是人间万人之上能够翻云覆雨的凡人,你也救不了他的命。
韩文清离开的时候,脚步反而轻松了许多。雨停了,云散开了,太阳出来了。韩文清走到扶桑树下,张新杰转过身来,手里的纸伞还滴滴答答的淌着水。韩文清折了一枝御衣黄递给他,张新杰露出个淡淡的笑。
他们并肩走在春天万紫千红的山中,身前是他们的子民,身后是永世的孤寂。
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的张佳乐从车辕上跳了起来,又想到以张新杰的本事,偷偷进了山自己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。韩文清把张新杰扶进车里,这次没有进去陪他,而是与张佳乐一同坐在车辕上。
霸图的王,千古一帝韩文清,像一个普通的布衣一样赶着车踏上了归程。又下起了雨,冰冷的落在脸上,疼的让人几乎忍不了。
……
“张新杰,字丘池,寒山人。公子美玉,眉目如刻画,神秀无双。嘉德六年拜入骠骑大将军府,后改国师,授三宝,赐六锡。为人公允,于农桑商贾皆有指导,不以金玉为贵。帝亦爱之,曰:‘朕既得新杰,九州可图也’,又曰:‘新杰,王佐也’。”
“……随军十一年,事必躬亲。帝携于身侧,乱军中每以身护之。开元十一年,匈奴轮回部大乱,为轮回王周泽楷所伤。帝遍寻名医,不得法,怒斩各州自荐者九十余。越明年秋,卒于皇都停龙台。举国同丧,禁中鸣九声,皇都各寺庙宫观三万下。帝不食不饮三日,晨起忽道:‘来也!’,咳血昏厥。复起,追并肩王,归葬寒山。”
大太子将书卷合起,问道:“为何这人间的国师,要载入天庭的史册,供人学习?”
司典仙君恭敬答道:“张新杰便是那位与少阳神君大闹凌霄殿的虬褫君,因此事被罚下凡间,改名换姓,辅佐韩文清一统九州。”
大太子把那书卷又打开,仔细读了一遍道:“那韩文清呢?”
“韩文清便是现如今的摇光星君,破军。”
“很有趣,晚些时候召他来,我有许多细节想问于他。”
“这怕是无用的。星君自升天来,凡间事一概都记不得了。”
“记不得?”大太子奇怪,“这样的一生,也会记不得。罢了,夫子请继续吧。”
也是。
百代光阴沧桑,千年后,谁又会记得谁呢?
谁又会记得那一年寒山雨淋漓,那一年公子立在扶桑树下,开了一张笑脸,眉目如画,神秀无双?
-FIN-